四、共党如何否定国家

  民族国家是历史演进中近代的产物。它表示「精神表现」到了完整客观化的地步。我们如果说:家庭是「道德的精神实体」之「情」的表现,则国家便是此精神实体之「义」的表现。中国以前儒家讲五伦,家庭中占有三伦,而君臣一伦便是属于国家政治方面的。君臣以义合,这就表示「国家」是义道的表现,政治分位也是义道的表现。义道是客观的、组织上的,它有公性。因为有公性,所以它能组织集团生活;因为有公性,所以它才有客观性。义道的出现,是人类在历史演进中一大进步。但是义道的表现,在以前,不必能到完整客观化的地步。中国在以前是一个天下观念、文化单位。这就表示它的君臣一伦中之义道、政治分位中之义道,并没有达到完整客观化的地步。一个近代化的民族国家之建立,它必须在政治上有表示政权属民的制度常轨之建立,即政权不在打天下的皇帝世袭,而在决之于民的制度常轨。复次,它须有通过人民的自觉而成立的法律。这两层意义就是国家之内在的内容。所以一个近代化的民族国家就是「义道表现」到了充分客观化的地步。所谓充分或完整的客观化就是因「制度」与「法律」而客观化。而制度与法律也就是精神的客观表现。所以国家以及其内在的内容(即制度与法律)都是精神的产物、理性的成果。

  道德的精神实体不但在家庭中表现、在师友中表现、在个人的道德修养中表现,而且要在国家政治法律这些客观事业方面表现。惟有认识了这一层,我们才能给国家以「超越的证实」,国家才有被肯定的理性上的根据。它表示义道的充分客观化的表现,它是精神表现的更扩大化、更完整化。我们如果把国家否定了,把政治法律抹掉了,我们的精神表现、价值的实现,都必落在枯窘贫乏卑微的地步。如果再把家庭否定了,人类只有毁灭,归于禽兽。这真是天地闭塞,草木落魄,不但贤人隐,而且人类全毁了。

  共党不但把家庭毁了,而且进而要毁国家。他们说:国家是阶级压迫的工具,此其一。国家在有阶级对立的时候才出现,此其二。当阶级对立取消了,到了无阶级的社会,国家便消灭,此其三。由此三点,我们可以说:国家是阶段中的东西,不是永恒的东西。凡不永恒的,便不真实。凡不真实的,没有存在的道理。我们又可以说:国家不但不是真实的,而且是罪恶的,因为它是压迫的工具。既是罪恶的,当然要取消。他们这样看国家,最后的根据是在他们把整个的历史看成是压迫剥削史,毫无道理可言。他们这样看历史,又是根据于他们把人类活动都看成是坏的,毫无理想可言,毫无价值表现可言。他们不能把历史看成是精神表现史。在他们心目中,历史是漆黑一团,毫无光明可言。历史没有光明,是由于他们自己内心已全黑。以他们自己的黑色染污了全部人类的活动,那当然看不出光明来。那么光明在那里呢?人们或者说就在他们那里。实则并不在他们那里。因为全部人类都是黑暗的,忽然出现他们能有光明,这不是怪物吗?他们自己也不说他们是光明,因为他们的革命并不从道德的善心出发,他们从恨出发。从恨中不能表现理想,不能表现价值。他们没有道德的善心,那里会有光明。他们说无产阶级最富于革命性,是最不自私的。但无产阶级的不自私并不是由〔于〕他们的道德公心,乃是由于他们无物可私,其不自私单是由于他们无产可私。所以他们的革命并不是发自道德的善心,也不是为的理想的实现,也不是为的正义合理的要求,而是由于报复,为的劫夺,所以也全是一个恨。共党自称为无产阶级的先锋队,他们就拿这种动机与道理来说教。他们不但自己心黑,还要教天下人都要心黑。他们发狠不但要染污过去,而且要染污未来,所以在他们所向往的未来社会里,也决不能有光明。他们必使古往今来都成清一色的黑,他们才心满意足。

  我们认为民族国家亦与家庭一样,决不能化除。它固然是历史演进到相当时候才出现,但这是由于人类的精神表现中自觉的程度,道德的精神实体经由自觉而实现到人间的程度,决不是由于阶级的对立。因为显然,即〔使〕在无阶级的社会,我们仍然须有组织、须有客观而公共的生活、须有制度的常轨、须有法律,这些就是国家的本质。因此,国家的出现,固有时间性,但它精神表现上的本质,一经实现出来,便是可宝贵的真实,有不〔可〕磨灭的价值。因此,它有永恒的存在。它也不是罪恶。要说在历史演进中它有流弊,什么东西没有流弊?连吃饭都有流弊。

  一个民族,人所易见的,原是它的种族性、血统性,因此,它首先是一个生物学的观念。但是,一个民族若只如此,它只是存在,而无真实,我们若只见到它这一点,便不足〔以〕了解民族的事业表现之真义。一个民族的事业表现显然发自人性中的理想性与价值性。所以一个民族自始就不能单从生物学的观点去看它,它自始就是一种精神表现的活动。而它的精神表现过程,到了民族国家成立的时候,它的义道表现才到充分客观化的地步。所以国家是精神表现的产物,是理性建设的成果。它代表精神与理性。它不是霸道,也不是侵略。帝国主义自是帝国主义,决不能归罪于国家。若是这样株连起来,势必一切都否定。我们惟有认识国家是精神表现的产物,是理性建设的成果,我们才能把握国家的真实性与永恒性。我们从精神表现上予以超越的证实,也唯有如此,才能知道它不可化除:它是基本的真实。你只有从道德的精神实体之义道的表现上直予以承认、予以肯定。你不见到这一层,而只从形而下的物质观点去看它,它自然毫无道理,亦与家庭中〔的〕天伦一样。但这样,你必须首先心丧,首先失掉了人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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