二十、天台宗之圆教:从无住本立一切法C《法华经文句》论无住本

  《法华经・药草喻品》第五:
  其所说法皆悉到于一切智地。如来观知一切诸法之所归趣,亦知一切众生深心所行,通达无碍,又于诸法究尽明了,示诸众生一切智慧。
  智者《法华经文句》卷第七上解此文云:
  从「其所说法」下,约教述其显实也。「地」者实相也。究竟非二,故名「一」。其性广博,故名为「切」。寂而常照,故名为「智」。无住之本立一切法,故名为「地」。此圆教实说也。凡有所说,皆令众生到此「智地」。显实之文灼然如日。云何暗寱作余解耶?例大品广历诸法,皆摩诃衍。衍即大乘,乘即实相。实相即「一切智地」。上文云:「唯此一事实」,指此地也。「余二则非真」,指七方便也。〔案:七方便即人、天、二乘,及三教菩萨七种权说。依此〈药草喻品〉三草二木而立,非小乘之七贤位,亦非《大经》之七众渡河〕。此约渐顿二教述其开权显实也。
  荆溪《法华文句记》卷第七下释智者此文云:
  「究竟」等者,此明诸权皆归实相。是故三教,教智未会,不名为「一」。又非明示此法从于无住本立,故不得云「究竟不二」。今言「不二」者,始终一也。
  「其性」等者,广博之一,故名为「切」。切字并通训「众」也。共显不二,是一家之切,名「一切智」。「寂而常照」者,智所依地能生诸智,故名「智地」。此从境说。若智即地,能所不二,故智亦得名「无住本」,是故亦得名智为地。正显能立,立亦生也。故此智地能生诸法,故双名智地为无住本。
  〔……〕
  实相是体,智即是用。若智家之地即指实相,一切皆大。由智显地,由乘至极。亦是从始至终,依地至极。

案:「一切智地」,依《经》文,即是以「一切智」之智为地。若智与地分说,地是实相,智是般若,一为所(境),一为能(智)。「若智即地,能所不二」,则是实相般若,此即是地也,「故双名智地为无住本」。此是「一切诸法之所归趣」,亦即「法性」也。故「一切智地」为无住本即是从法性无住本立一切法。「智如不二」为法性,法性不但是空如之理也。《摩诃止观》开头明缘起中云:「法性寂然名止,寂而常照名观」;又释名章,对无明不止而谓法性为止,对无明不观,而谓法性为观,皆是就实相般若名智如不二为法性也。
  〈药草喻品〉又云:
  如来说法,一相一味,所谓解脱相,离相,灭相,究竟至于一切种智。其有众生闻如来法,若持读诵,如说修行,所得功德,不自觉知。所以者何?唯有如来知此众生种,相,体,性;念何事,思何事,修何事;云何念,云何思,云何修;以何法思,以何法修;以何法得何法。众生住于种种之地,唯有如来如实见之,明了无碍。如彼卉木丛林诸药草等,而不自知上中下性,如来知是一相一味之法,所谓解脱相,离相,灭相,究竟涅槃常寂灭相,终归于空。佛知是已,观众生心欲,而将获之,是故不即为说一切种智。
  《法华文句》卷第七上解云:
  「如来说法一相」下,第二合无差别譬。〔案:前文已言合差别譬〕。上开三,今合亦三,但不次第。
  「一相一味」下,双合「一地一雨」。
〔案:《经》文前言「一地所生,一雨所润」。〕
  「所谓」下,双释一地一雨。
  「其有众生」下,合上「而诸草木各有差别」。
〔案:此前《经》文〕
  「所以者何」下,释于差别,如来能知差别无差别相。
  「一相」者,众生之心同一真如相,是「一地」也。「一味」者,一乘之法同诠之理,是「一雨」也。昔于一实相,方便开为七相,于一乘法,分别说有七教。佛知究竟终归一相一味也。
  「所谓」下,双释一相一味。众生心性即是性德解脱、远离、寂灭三种之相。如来一音说此三法,即是三味。此三相则以为境界,缘生中道之行,终则得为一切智果。故言「究竟至于一切种智」也。合草木差别譬,如前解,不重记。有时作三意合:一、无差别意,合上一地一雨;二、差别意,合上草木差别;三、如来能知,释成两意。
  无差别者,谓「一相一味」。「一相」合上「一地」也。「解脱相」者,无生死相。「离相」者,无涅槃相。「灭相」者,无相亦无相。唯有实相,故名「一相」。一相即无住本立一切法。无住无相,即无差别也。立一切法,即有差别。差别如卉木,无差别如一地。地虽无差别,而能生桃梅卉木差别等异。桃李卉木虽差,而同是一坚相。若知地具桃李,即识实中有权,解无差别即是差别。若知桃李坚相,即识权中有实,解差别即是无差别。以是义故,以「一相」合上「一地」譬也。
  「一味」即是实教,纯一无杂。例「一相」可解。
  「解脱」者,无分段、变易二边业缚,故名「解脱相」。
  「离相」者,得中道智慧,此慧能远离二边,无所著故,名「离相」。「灭相」者,二边因灭,得有余涅槃,二边果灭,得无余涅槃,故名「灭相」。句句例作差无差别义,准「一相」可解。
  「究竟至于一切种智」者,若得二边灭相,即是通别二惑尽,入佛知见。以一切种智心中行般若,初发、毕竟二不别故,言「究竟」。此即佛之智慧,故言「一切种智」也。
  从「其有众生闻如来法〔……〕不自觉知」者,即是明差别义。从此下明差别者,众生是山川假实之差别,亦是种子之差别。如来即是云,闻法即是雨,读诵修行即是润,功德即增长。如此等差别皆不能知也。就文为五:
  一、众生不知。
  二、如来能知。
  三、举譬贴合众生不知。
  四、牒前结释如来能知。
  五、释疑。
  「其有众生」者,举不知之人。「法」谓闻一音之法。「持」、「说」者,是正明不知。持、说不同,「修行」各异。人天作戒善之解,三乘作谛缘度解。解既不同,即是差别。「所得功德不自觉知」者,明五人虽各禀教,不知佛是一味无差别教,亦不知七种方便。各各作解,而各执己解为实,此则不知于权,亦不识实。即是差别,「不自觉知」也。
  第二,如来能知。略减数,举十境合为四意:一、约四法知;二、约三法知;三、约二法知;四、约一法知。
  约四法者,谓「种、相、体、性」。种者,三道是三德种。《净名》云:「一切烦恼之俦为如来种」。此明由烦恼道即有般若也。又云:「五无间,皆生解脱相」。此由不善即有善法解脱也。「一切众生即涅槃相,不可复灭」,此即生死为法身也。此就相对论种。若就类论种,一切低头举手悉是解脱种;一切世智,三乘解心,即般若种;「夫有心者皆当作佛」,即法身种。种种差别,如来能知。一切种只是一种,即是无差别,如来亦能知。差别即无差别,无差别即差别,如来亦能知。相、体、性,约十法界十如中释。若论差别,即十法界相。若论无差别,即一佛界相。差别无差别,如来能知。差即无差,无差即差,如来亦能知。体,性例然,可解。
  从「念何事」下,约三法明如来能知。三法者即是三慧
〔案:即闻思修三慧〕,仍有三重:一、三慧境;二、三慧体;三、三慧因缘。「念何事」是明三慧用。念取于所念之事,即是三慧境。从「云何念」者,念是记录所闻之法,正是念慧之体也。从「以何法念」下,即是三慧取境闻法是其因缘。又三慧境,境智因缘和故,得有三慧法,复名因缘也。如此三乘三慧,昔谓境、体、因缘有异,即是差别。若入圆妙三慧,即无差别。此有差别无差别,如来能知。又差即无差,无差即差,如来亦能知。
  从「以何法」下,约二法明如来能知。「以何法」即是因,「得何法」即是果。五乘之因各得其果,即是差别。「众生如,佛如,一如无二如」,唯是一因一果,即无差别。差别无差别,如来能知。差即无差,无差即差,如来亦能知。
  从「众生住于种种之地」,是约一法如来能知。七方便住于七位,故言种种之地,此即差别。如来用如实佛眼见之,如众流入海,失于本味,则无差别。随他意语,以智方便而演说之,则如来能知差别。「其所说法皆悉到于一切智地」,则如来能知无差别云云。
  从「如彼卉木」下,第三,举譬帖合众生不知也。
  从「如来知是」下,第四,牒前总结能知也。「一相一味」等,如前释。一相,一味,解脱,离,灭等,为缘分别,即是一中无量。「究竟涅槃,终归于空」,即是无量中一。此是牒前重释无差别也。何者?一相,一味,解脱,离,灭,若是二乘法体,犹是差别言宣。今作大乘「究竟涅槃,终归于空」,即通无差别。「究竟涅槃」结前诸句皆非二乘有余无余,乃是究竟涅槃也。「常寂灭相」者,结诸句非是小乘寂灭,乃是常住寂灭。上文云:「诸法从本来,常自寂灭相」,即此义也。
〔案:此解太凿,「常」自是副词〕。「终归于空」者,非是灰断之空,乃是中道第一义空。郑重抵掌,简实异权。
  
〔下斥旧师解,略〕
  「佛知是已,观众生」下,第五,断物疑。佛昔皆知始末皆一,何不鹿苑即为说实?释云:「观众生心欲随三悉檀而将护之,恐其诽谤,故不即说也。」

案:《法华经》开权显实,会三归一,前于〈方便品〉及〈譬喻品〉中已屡言之。如「诸佛如来言无虚妄,无有余乘,唯一佛乘」。「诸佛以方便力,于一佛乘,分别说三」。「如来但以一佛乘故,为众生说法,无有余乘,无二无三」。「十方佛土中,唯有一乘法,无二亦无三,除佛方便说,但以假名字,引导于众生。说佛智慧故,诸佛出于世。唯此一事实,余二则非真」。「今我喜无畏,于诸菩萨中,正直舍方便,但说无上道」。「世尊法久后,要当说真实。告诸声闻众,及求缘觉乘,我令脱苦缚,逮得涅槃者,佛以方便力,示以三乘教。众生处处著,引之令得出」。「佛所成就第一希有难解之法,唯佛与佛乃能究尽诸法实相,所谓诸法如是相,如是性,如是体,如是力,如是作,如是因,如是缘,如是果,如是报,如是本末究竟等」。以上皆见〈方便品〉。凡此皆是《法华经》的名句。实相就是真实,就是诸法之这样的相、性、体、力、作、因、缘、果、报,这样的从本至末毕竟平等。「等」即无差别之实相。从教方面说,说此实相者谓之一乘,谓之佛乘。从智方面说,这是佛智,实智。从行方面说,这是「无上道」。三乘乃是方便说,是权教,并非实智,亦非实相。此即所谓开权显实,会三归一。反之,亦可说由一垂三,由实施权。一实是本;三权是迹。此本不是华严会上,譬如日出,先照高上,以毗卢遮那佛法身说佛自证,这种隔绝的本,乃是经过了幽谷平地,如日轮当午,罄无侧影,无幽不照,即迹即本,即本即迹,不舍一一,一一皆实的本,此是圆满,具体,而真实的本。这个本,从实相方面说是如此,从智方面说,亦是圆满,具体,而真实的佛智,实智;从教方面说,亦是圆满,具体,而真实的圆教,这也是「称法本教」,但不是华严宗的「称法本教」,因此后者乃是别教的一乘圆教,别教的「称法本教」故也。前〈方便品〉已表示此意,今〈药草喻品〉所谓「一相一味」亦仍是郑重宣说此义。「一相」即实相,「一味」即一乘。而智者解此「节节皆云五乘七善」(七方便,荆溪《记》语),以简权实,「句句例作差无差别义」以明佛智之知,而「差即无差,无差即差」,即一一法皆实相也。实相一相,即是「从无住本立一切法」。此「无住本」即法性无住为本也,亦即一切智之智地为无住本也。法性无住,法性即一切法。一切法是差别,法性是无差别。而法性无住,即一切法,则差而无差,无差即差。三乘是方便,五乘七善亦是方便,所谓七方便;而「唯一佛乘」,则是实教。方便是差别,佛乘是无差别。而佛乘不隔,则差而无差,无差即差。广之,九界是差别,佛界是无差别。而佛不断九以为佛,则差即无差,无差即差。是则法法皆实,法法不断,一体平铺,但去病不去法也。「是法住法位,世间相常住」。(〈方便品〉偈语)。「常住」者,不断之谓。诸法即空即假即中,假名法不断也。既即空假中,则诸法不出如,以如为位,是为「住法位」。此仍是《中论》缘起性空本色,此不可以实在论说。(吾见日人有以实在论说之,非是。此词不可用)。智者《法华文句》卷第四下释此两偈语云:
  是法住法位一行,颂理一也。众生,正觉,一如无二,悉不出如,皆如法为位也。世间相常住者,出世正觉以如为位,亦以如为相,位相常住。世间众生亦以如为位,亦以如为相,岂不常住?世间相既常住,岂非理一?
而荆溪《文句记》卷第五中解智者此文云:
  众生下,释住法位。众生,正觉,重出是法。法不出如,皆如为位。众生理是,佛已证是,故名为住。如位一故,故名为位。染净之法皆名是法。染谓众生,净即正觉。众生正觉是能住法,染净一如是所住位。分局定限,故名为位。位无二称,同立一如。不出真如,故唯局此;此局即通,遍一切故。局之极也,通之盛也。〔……〕世间相常住者,相可表帜,位可久居。众生,正觉,相位无二。显迷即理,理即常住。佛已契常,众生理是。故正觉众生相位常住。染净相位既同一如,是故相位其理须等。佛依世间修成极理,验知世间本有斯理,故云常住。问:位可一如,相云何等?答:位据理性,决不可改。相约随缘,缘有染净。缘虽染净,同名缘起。如清浊波,湿性不异。同以湿性为波,故皆以如为相。同以波为湿性,故皆以如为位。所以相与常住,其名虽同,染净既分,如位须辨。况世间之称亦通染净因果故也。今且从悟显迷,以净显染,则净悟得于常事,迷染但名常理。〔案:佛已证是,故得于常事,不只是理。众生理是,故但有常理,并无事实〕
案:此解可谓明透。不但理一之如常住,法不出如,则染净法悉皆是常──常住不毁。如不住,如即是法;法不住,法即是如。此即实相,真实,亦即一乘,佛乘。由此「是法住法位,世间相常住」,即可直接函着天台宗所谓「性恶」。「性恶」者,法门不改,一起皆本有之谓。本有即是性之德。恶法亦是性之德而本有。法不出如,岂但是净善之法不出如?即秽恶之法亦不出如。是即秽恶之法亦为法性所固具,此即为性德之恶。「性恶」者性德上本有之恶法门,一不可改,一不可舍之谓。不是法性本身为恶也。此不可以儒家性善性恶之词语去了解。例如六道众生,人天阿修罗是三善途,地狱饿鬼畜生是三恶途。不但三善途之法不出如,不可改,不可毁,即三恶途之法亦不出如,不可改,不可毁。六道通名为秽,二乘菩萨是净。不但净者不出如,即秽者亦不出如。六道之秽,三乘之净,对佛界言,悉皆是染,而此九界染法皆不出如,亦皆不可断。佛果亦不断九。何以故?为遍应众缘,度化众生故。此并非说佛之正觉实智本身是恶也。依以上所说三识是智之异名,迷则为识,若就识说,识具十法界一切法(无明为本立一切法),即《摩诃止观》消化而为「一念三千」。此一念心即识心,亦称刹那心,或烦恼心。此一念即三千,即是识具。若克就此识具而说性具,理具,或体具,此性字理字体字是虚说,也可以是副词,即本质上,原则上之意,由之而说性恶性善,亦是本质上原则上当体即具一切善法门恶法门之意。此亦是虚说。若无明无住,识当体即是智,此是诡谲地识直通于智,即直通于法性,则说性具体具理具乃至性善性恶,此性字理字体字便是实说,即法性性德上即具一切法,一切善法门恶法门,一不可改,一不可毁。所具法门是恶,而解心无染,并非恶也。解心实智具之以度化众生,此即为性德之恶,仍是「世间相常住」,「去病不去法」之意。若根据烦恼,业,苦三道即三德说,亦是如此。若分解地说,识是识,智是智,当然不能说性恶,自性清净心只具无量无漏功德,并不能说具恶秽法门。恶秽法门是清净心不守自性陷为阿赖耶随缘而起,仍是识起,不能说性具。故欲悟显清净心,必须破九方显。此是《起信论》、华严宗之思路。此思路易把握,故人常易顺此路想,而难于了解天台宗之性恶,性具。知礼时山外诸家之所以为山外正因缠夹《起信论》华严宗之思路,而于性具性恶把握不住也。实则如上所说,性具性恶并无难解处,亦无不顺处。此正是圆教之所以为圆教,不可忽也。关此下文将引智者原文详明之,在此,只总说如此。在此所以先总说者,为的要了解下荆溪之文也。
  荆溪《法华文句记》卷第七下解释智者释「一相一味」文云:
  一相即无住本立一切法。理则性德缘了,事则修德三因,迷则三道流转,悟则果中胜用。如是四重并由迷中实相而立。此无住本具如释籤第七已释。〔案:此已引于前文〕。故无明实相俱名无住。今以无相对于差别,专指实相名无住本。无住即本,名无住本。随缘不变,理在于斯。
前说实相只从正面直说。若关联着理事,迷悟,性修,因果而说,则须有四重,即「理则」云云,「事则」云云,「迷则」云云,「悟则」云云。既有四重,则说实相须是「迷中实相」。故云「如是四重并由迷中实相而立」。「理则性德缘了」意即:从理上说,就是性德的缘因了因,缘因了因俱是性德之本具。了因是智,缘因是解脱(断德)。缘了二因俱可从正面与反面说,一切法皆可作缘了,即是性德本具,故亦可说是性德本具之缘了。「理」者只是理上如此,尚未修显故,故只是理如此,而无实事。荆溪《金刚錍》云:「众生但理,诸佛得事」。「理则性德缘了」即「众生但理」语也。「事则修德三因」意即:从事上说,即是修德之三因。三因者,正因,了因,缘因也。此相应于「诸佛得事」之一语。实则修德三因,性德亦三因。修德是证显,性德是本有。本有故说「理」,证显故说「事」。「迷则三道流转」意即:从迷上说,即是烦恼,业,苦三道流转,此即众生在迷也。亦即「无始即法性为无明」。《金刚錍》云:「众生唯有迷中之事理」,即此义也。三因本有不显,即是迷中之「理」。「三道流转」是事,此但是惑事,而非修事,故亦即是迷中之「事」。「悟则果中胜用」意即:从悟上说,即是佛果中之胜用。三身朗现,俱是实相之流露。《金刚錍》云:「诸佛具有悟中之事理」,即此义也。一切法不出此四种。皆由迷中实相而立,亦即从实相无住本立一切法。
  「随缘不变,理在于斯」。此说「随缘不变」与华严宗所说不同。华严宗说「随缘不变,不变随缘」是偏指清净真如心说,是「性起」系统,而荆溪说此语,则是「性具」系统。「理具事造」,理具即不变,事造即随缘。不但是法性实相不变,即三千世间皆不变也。当体即如,即是不变;当体即诸法,即是随缘。《金刚錍》云:「万法是真如,由不变故;真如是万法,由随缘故」。一一皆现成,无有可更动,而当体即如,亦无有可毁弃。此仍是「法住法位,世间相常住」之「性具」义,不可滥也。
  荆溪承上解「一相」,复解「一味」云:
  「一味」下,约教释者,上「相」〔意即上文释「相」〕,但云「无生死」耳。约教乃云「无二死」者,教在分别故也。前「相」〔意即前文论「相」〕,但云「离相者无涅槃相」,此「教」〔意即今此说「教」〕,乃云「得中道智慧」,乃至离于「二边着」也。前「相」,但云「无相亦无相」,今教中云「二边因果灭」者,应云「通别二惑,内外二死」灭也。〔通别二惑者,通教菩萨及别教菩萨皆有惑未断尽也。「内外二死」者界内分段死,界外变易死也〕。今对中道,中道从理,故此因果名「离二边」。〔二边指分段变易二死说。智者原文以「无分段变易二边业缚」为解脱相,又以「离二边」为「离相」,以「二边因灭,得有余涅槃,二边果灭,得无余涅槃」为「灭相」。此比释相为进一步分别也。故荆溪如此云〕。此二涅槃〔二边因果灭所得之有余无余涅槃〕永殊小典。小典二灭必不同时,此中二灭更无前后。
  「句句例作差无差」者,既句句约教,教亦须显差无差等
〔差别,无差别,乃至差即无差,无差即差等〕。故应具如前「一相」中,「即无住本」至「即是无差别」之文是也。故今对教明差无差。若不尔者,徒开浪会,虚说漫行,空列一乘之名,终无一乘之旨。〔案:此潜斥华严〕。禀权教者,尚须识权,对此终穷,安得昧实?忽都未闻性恶之名,安能信有性德之行?〔案:此亦潜斥华严之别教一乘。此二语为知礼所常引,故吾上文先对性恶略作总释。否则此二语无端而来,人不知其来历也〕
案:约理(或约法)释「一相」,一相即实相;约教释「一味」,一味即一乘。开权显实,会三归一。差即无差,无差即差。是故实相无住,不离诸法;实教无隔,不断九界。此必然函有「性恶」之义。既秽恶法门亦是性之德,如是,则一切净秽善恶皆是性德之本具。既是性德本具,则「全性起修」即是「性德之行」。「性德之行」即是「诸行无作」。任运而现,非彼「缘理断九」者,欲行权化,须作意而现九界也。(若作意而现,则与清净心是两截,可有可无,不是必然,以不本具故。此是别教,非圆教意)。「全修起修,全修在性」(知礼解十不二门修性不二门语,见下),则一切修行只是通过止观,转迷成悟,转染为净,转识为智(此语与唯识宗说法不同)。迷悟同体,依而复即(此如说法性无明同体,依而复即)。染净,识智,亦复如此。迷悟系于染净,不系于善恶净秽法门。是以迷之染情可转可断,而善恶净秽法门则常住不断。即依斯义而说「性恶」。性德所具有善有恶,有净有秽,是以「性恶」是偏称之言,非全称之言。知礼云:「约即论断,故无可灭。约即论悟,故无可翻。烦恼生死乃九界法。既十界互具方名圆,佛岂坏九转九耶?如是方名达于非道,魔界即佛。故圆家断,证,迷,悟,但约染净论之,不约善恶净秽说也。诸宗既不明性具十界,则无圆断圆悟之义。故但得即名,而无即义也。此乃一家教观大途。能知此已,或取或舍,自在用之。」(《十不二门指要钞》释序文「一念」处)。此言甚谛。
  以上由《维摩诘经玄义》、《金光明经玄义》、《法华经文句》,明「从无住本立一切法」,迤逦说来,牵及天台教义之全体。以下再由《摩诃止观》之消化而言「一念三千」。须知「一念三千」即由「从无住本立一切法」而来也。若不知此义理背景,则「法性」一观念透不出,由「一念三千」而说性具,则「性」字无根,「性德」亦不好讲。故以上费如许篇幅,广引智者、荆溪之文,详为展示。以上明,则以下引文皆顺通易明,即不烦详解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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