二、为什么在俄国出现?为什么在中国出现?

  俄国是一个奴隶自卑的民族,因而残忍冷酷。它的历史是被征服的民族,因而猜忌仇恨。它所信的是东方正教。恐怖的伊凡、沙皇的专制野蛮,还有农奴制度。这些都是接受马克思魔的宗教之底子。由怀疑派、虚无主义者,到恐怖阴谋暴力的巴古宁(国粹派),到普列汗诺夫之接受马克思主义,再转到列宁之布尔什维克(多数派),再转到斯大林便是这些东西的集大成。

  中国为何也出现这么一个魔?魔的东西不能从外部的任何问题去了解,只有从人的魔性及变态心理去了解。在俄国是粗暴形态,在中国是细微形态。形成这个细微形态的渊源就是佛老与申韩。贯穿中国历史的正宗思想是儒家学术。此外,还有些异端与之相磨荡,此就是老庄申韩墨翟,再加上后来的佛教。这些也是接受马克思魔的宗教之底子。荀子批评墨子说:「尚功用,大俭约,而慢差等。」慢差等就是抹杀人格的价值层级。孟子斥他的爱无差等为无父。无父是禽兽。他的爱流于汜而不足以落实,就不成其为爱。抹杀人格价值层级,其背后不自觉的基本原理,就是只有普遍性,而无个体性。法家(申韩)残刻寡恩,一切齐之以法,亦是只有普遍性而无个体性。而一切委之于法者必讲权术,是则操柄施法之君即为一权术之秘窟、黑暗之深潭。其心已死,其生命已枯,无有光明可以传达于人间。老庄将一切仁义礼法、是非善恶,倶推出去视为外在的、人为的东西,视为相对的、束缚我们的东西,因此必泯除这一切而向往浑同之道。这也是只有普遍性而无个体性。故曰:「大道废,有仁义。」以伯夷、叔齐之殉名与盗跖之殉利同。仁义道德倶不能见其植根于人性,因而人性人道人伦倶不能保持,个性价值亦不能保存。这些都是中国固有的异端。后来再加上佛教,视一切为石火电光,其谈心说性、谈空说有,皆不能归宿于人性而成全人道人伦,凡精神的、价值的、文化的、人之所以为人的,都为其所背弃,一刀两面,而只向往那梦境的真如涅盘。这也是只有普遍性而无个体性。然而其想入非非,理境高远,却大足以吸引聪明才智之士而为其所迷惑。故朱子说:「自佛老出,弥近理而大乱真。」故宋明理学家必辟佛老。宋儒开始讲学,其辟佛首先是一个文化意识,即看到他毁性灭伦不足以成人道,是华夏的历史文化、圣贤之道所不允许的。这就是一个强烈的文化意识。孟子之辟杨墨,荀子之非道法墨诸子,亦是一个强烈的文化意识。现在的共产党以阶级观念为标准,铲除一切、毁弃一切,而向往那个未来的空无内容的无阶级对立的社会,也是只有普遍性,而无个体性,而除此基本一点相通外,尤接近于法家。墨子尚讲爱,老庄尚讲清净无为,佛教尚讲慈悲,而共党则发之以恨,而到处骚扰、戮辱人民。其提出未来的空无内容的无阶级对立的社会,则又近似于理想而足以欺惑有浪漫性、理想性之智识分子。此犹之以往佛老之足以吸引聪明才智之士。是以乱世,人不正常,在以往逃佛老,在今日即倾向于共党。是以共党乃集古今异端之大成,乃是尽量暴露人类阴暗之一面,即兽性之一面,此为一个普遍的异端,纯否定的异端。

  吾以下即说明它何以是毁弃一切而为纯否定之异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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